菩提樹

不吃,治病的藥我不吃。

[黃喻黃] 黃魚看劍7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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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少天平常其實挺一針見血的。雖然話多聒噪多少掩蓋了這個又帥又冷酷的特質,使得他這個魚市劍聖雖然早就穩坐但也始終停留在師奶殺手的地位,不像喻文州,才來第一趟隔天就有年輕的太太羞問他,昨天那個斯文的小哥是你朋友啊?

 

去去去,勾引人妻算什麼,黃少天甩了甩頭。他不就是有點活潑罷了,喻文州跟他一樣年紀,莫名其妙的就瀰漫著一股知性氣質真是不知為毛。

 

還連講話都特別頭頭是道效率極佳,不過是吃了一尾比目魚的時間就把藍雨那個原本毫無幹勁的老闆最近因為對街準備開的一家餐廳幕後黑手竟然是自己幾年前的死對頭氣得一口老血幾乎噴出來當天下午就把隔壁的店面盤下來準備打通牆壁把藍雨擴張成兩倍大的始末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最後附帶一句,老闆問我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我就推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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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黃少天聽著覺得挺順理成章的,慢了幾個拍子才頓了一下,很快抬起頭看看喻文州,瞇了瞇眼睛。

 

危險啊危險,差點一下子又不明不白掉進陷阱裡。黃少天這下總算看清了對方人畜無害表情下的真面目,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腦袋裡的算盤打得啪啪響。

 

可是我是個殺魚的。黃少天說。

 

還是看你有沒有這個意思,喻文州說。我跟宋曉鄭軒也談過,我們都覺得你有天份,也很有創意。藍雨用我們這樣的人,就是不想循常路,希望能做出間不一樣的餐廳。

 

而且我們還是一個很好的團隊。喻文州頓了頓又接著說,雖然大家背景都不同,但很有默契,相處得也愉快,我想這點你也不會否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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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少天的確很難否認。算算他認識這群人到現在不過是一個多月,見面不過是每天送貨、幾個下午魚片攤子的閒扯淡外加一次在他家裡的黑歷史製造過程,熟得卻像是打小穿同一件褲子,說了上句就有人接下句,用了哏大家一定都聽得懂,簡直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接下來只等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了。

 

黃少天嗯了一聲,看著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說:我覺得吧,這件事讓我想想。我是蠻喜歡藍雨,也喜歡做菜,不抵抗這個工作,但是畢竟殺魚殺久了,魚市也熟得和家裡廚房似的,每天能到這來都特別開心。我還是得考慮一下。

 

喻文州點點頭,表情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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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少天腦袋裡其實略顯空白。他看著喻文州的臉,覺得自己閃到的左腰有點痛,耳根也有點發燙。喻文州好像又說了什麼,但他的視覺殘留還沒出息地停留在那個溫柔的表情,剩下聽覺孤掌難鳴地勉強運作著。

 

一個回神,喻文州和攤子裡連剛剛抓在手裡的比目魚都不見,只剩下自己一個。

 

黃少天抬起袖子抹了抹臉甩甩頭,正努力收拾渙散的精神,左肩上冷不防挨了一掌,牽動他僵了半天的腰,疼得他齜牙咧嘴,差點出口成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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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少!」盧瀚文不知死活依然笑得萌萌噠:「你想什麼呢?我都叫了你好幾聲啦,你今天怎麼這麼晚還沒收攤啊?忙呢?我都跟小別哥哥說了好一會話了,看你一直站在這裡不動,魚不是都賣完了嗎?你怎麼還呆在這呢,要我幫忙嗎?」

 

黃少天覺得有點頭疼,腦袋裡嗡嗡嗡的好像有十隻蜜蜂同時在飛,小盧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聒噪了?他揉著太陽穴偏過頭看著還在呱呱呱的盧瀚文,從對方興高采烈的眼睛裡看到一個垂頭喪氣腰都直不起來的男人。

 

瞬間他腦袋裡的蜜蜂都安靜了,有個天啟般的聲音神聖莊嚴地說:你錯了。不是盧瀚文聒噪,是平常比他還吵的你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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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少天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腰僵,頭疼,失語,旁邊有盧瀚文在呱呱呱,腦袋裡聽到奇怪的天啟,眼睛前面好像還有喻文州的殘像。

 

心不在焉地嗯啊喔敷衍了一下盧瀚文,在對方哇哇哇的叫聲中擦好攤車駝著背踏上了回家的路。盛夏黃昏的夕陽熱哄哄地烤在背上,頭暈眼花。

 

他沖了個澡,清醒了一點,但腰還是痛,失神的狀態一直到做晚飯的時候才開始好轉,腦中到處亂飛的幾件事慢慢就定位。有很多細節被他一一省略,塵埃落定以後,就剩下黃魚,藍雨,喻文州。三者排排並列,黃少天遲疑了一下,最後決定把自己放在中間。

 

他喜歡黃魚,喜歡藍雨,也喜歡喻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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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這個環節,簡直像武林高手打通任督二脈,腰僵頭暈一下子全好了,考試都考一百分。黃少天甚至不明所以地笑了起來,心裡不知為何很愉快,像是有一首歌在胸口盤旋,輕快的旋律一個音符一個音符落在心上。

 

就算這和藍雨的事不能混為一談。黃少天收斂了一下自己笑得像個傻逼的表情,他很平靜,很理性地把藍雨和黃魚分開放在天秤的兩端,把林林總總的條件都考量過了一遍,答案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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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做了件幾年來都沒怎麼做過的事,拿起電話撥給自從中了彩券就五湖四海逍遙去矢志有生之年花光每一塊錢的老黃,生生打斷了他老子的良宵美景。

 

「啊?」老黃在一片嘈雜到顯然不是舞池就是夜店的背景音前面粗著喉嚨問他說啥問了好幾次,中間還夾雜幾回「你看看你媽這麼大年紀的人竟然還這麼不檢點穿那麼短的裙子去跟人家年輕人鬼混,像話嗎!」

 

電話這端的黃少天腹誹道,你也一樣不像話,有啥資格說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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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後來在兩老手裡傳過來傳過去,老黃和黃嫂輪流用令人耳朵痛的聲量向兒子說教。

 

老黃:什麼?不賣魚?這問我幹嘛?你都幾歲啦?

 

黃嫂:要去餐廳當廚師?去去去,媽最愛吃河豚了,哪天給媽快遞個幾隻來啊!

 

老黃:祖上十代都賣魚干你屁事!你想幹啥幹啥去!

 

黃嫂:你什麼時候也能做給一桌菜給媽吃吃?男人就得下得廚房上得廳堂啊!

 

十分鐘後,黃少天揉著發痛的耳朵乾脆掛上那端還在雜念的電話,再一次確定把自己形容成話癆的人肯定都不認識他父母,不了解真正的話癆除了話多還能字字滑出重點,句句扯淡抬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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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黃少天有點失眠,一半因為腰疼,一半在想藍雨和喻文州,主要還是後者。工作的事他想得很開,賣魚和當廚師並不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行業,再說他除了賣魚還是個生魚片師傅,嚴格說來也算是半個廚師,這個槽跳得並不算太遠,他也不覺得自己會做不來。

 

黃少天向來是個瀟灑的海邊男兒,風一樣的少年。要是話能少一點,說他是魚市金城武都不過分(事實上過分的是,每次有人用這個綽號稱呼黃少天都是在損他),他怎麼會怕?他根本不知道怕這個字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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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喻文州讓他覺得有點慫,有點不知從何下手。喻文州老是笑,見面的時候笑,說話的時候笑,聽笑話的時候笑,不聽笑話也笑,笑得人很難捕捉他笑臉以外的表情。

 

奇怪的是,鄭軒他們都說文州平常不是很多話,人忙嘛,但喻文州打從第一次看到黃少天,就像轉了半天的無線電終於對上了頻率,非要從天文聊到地理不可。

 

用一句話來簡單說明就是,黃少天很少遇到跟自己聊天不會口渴到舉手投降的人,而喻文州就是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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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不是說喻文州話癆,事實上,喻文州特別不話癆,特別會抓重點,特別能讓黃少天有哏繼續說下去,廣義來說就像雙口相聲,不過其中八成的發言量都由黃少天負責。

 

黃少天躺在床上。他的腰一翻身就抽痛,只好安安份份仰躺著,無聊地想,不知道他跟喻文州組個搞笑團體會不會紅?現在做得一手好菜的男孩子很受歡迎,喻文州長得好看又留過洋,主持烹飪節目妥妥的,再出幾本食譜,也不用在熱得像地獄的廚房裡等著媳婦熬成婆了。

 

黃少天有點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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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近午黃少天照常給藍雨送貨,廚房裡卻沒見喻文州。鄭軒聽他問,指了指樓上:文州跟老闆開會呢,大概是談擴張店面的事。

 

黃少天哦了一聲,這麼說起來他還從來沒見過藍雨傳說中的老闆──以後也是他的老闆了,改天該去打打招呼。

 

能找到這一幫神奇的夥伴,八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黃少天想像著喻文州對面坐了個三頭六臂八隻腳的半人馬,自己被自己的想像弄得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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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加入藍雨的事黃少天沒和宋曉鄭軒說,他想這事搞不定連喻文州都沒和他們說。人事問題嘛,不到一錘定音的時刻都該神祕神秘的。不急不急,今天遇不到,明天再說吧。

 

怎料一個午覺睡醒,外頭就颳起大風。今年夏天的第一個颱風挾著厚得像甜甜圈的暴風圈從海上直撲過來,近海漁船紛紛進港,黃少天的手機叮叮咚咚響,全是船上的老闆們通知這幾天沒漁獲上繳你小子就在家睡覺吧的訊息。

 

看看外頭雨還不大,黃少天還是出了趟門買點儲備糧,方便麵壓縮餅,雞蛋青蔥高麗菜,回家時還在門口遇到了被老盧使喚來跑腿的盧瀚文,被塞了兩大袋魚蝦蟹蚌,說是颱風天多吃魚沒事,沒事多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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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少天站在廚房裡看著滿滿兩袋生猛傲人的漁獲。蝦子啪啪亂跳,螃蟹揮著鉗子橫衝直撞,外頭淒風苦雨,他的廚房豐饒得像海鮮總匯三明治,新鮮可人,肥美多汁。

 

黃少天掏了手機,撥通喻文州的電話。對方很快就接了。

 

文州?你沒有在忙嗎?

 

哦,沒有。我們打烊了。喻文州笑了笑:老闆說天氣差,不做生意了,明天也放假。我正要打給你說這件事。

 

有錢任性的藍雨老闆顯然覺得自家餐廳基底深厚不需要冒著風雨營業,提早打烊還預告了明天的颱風假。黃少天感嘆了一下,順帶說了一下家裡廚房生氣盎然,不日就能開間水族館,文州你還不趕緊來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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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停頓了一下,說,好啊。我帶點喝的過去。等會見。

 

他雖是餐廳主廚,三餐卻常時在藍雨吃當天食材做的員工餐,家中反倒沒什麼食物,也不喜歡屯存糧。風雨一來,確實有點窘迫。

 

黃少天的邀請來得及時,他掛了電話,整理了一下,鎖上門窗輕裝出門。黃少天的家離他住處不過兩條街,出門時雨還不算太大,喻文州撐著傘,冰涼的水滴從傘沿成串滑落在手臂上。走到半途,一陣強風幾乎掀翻了傘,接著便是突如其來的強陣雨,一下子濺濕了半條褲管。

 

於是黃少天聽見門鈴一邊喊著來了來了哇靠外面雨下成這樣文州你沒淋濕吧一邊連忙奔來開門時,看到的便是淋得八分濕,襯衫貼著胸口、瀏海滴著水,面帶歉然微笑的喻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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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沒想到雨突然大起來……」喻文州杵在門口,一步也沒踏進去,黃少天哎了幾聲,沒事沒事你快進來吧,我給你拿個毛巾先擦擦,等會直接去沖澡吧,就是夏天還是會著涼,而且今天本來就涼涼的。

 

他先拿了毛巾來,又接過了喻文州手上的袋子,沉甸甸的玻璃瓶叮噹作響,喻文州站在踏墊上擦頭髮,規規矩矩沒越雷池一步。才抹了幾下,黃少天疊聲:行啦行啦,也擦不乾,我看你還是去洗澡,先進去先進去,浴巾和衣服我給你拿。

 

衣服當然是黃少天的,他倆身高身材相仿,沒什麼不妥當,黃少天一時也沒想到細節,開衣櫃拿了T恤家居短褲備用浴巾轉身準備給喻文州送去時才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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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喻文州的樣子,八成是從外到裡濕透了。他好像還得拿一件……褲衩。

 

過了幾秒鐘,黃少天又想起一件事──記憶中最後一件新的褲衩似乎上星期就拿來穿了,他忙放下浴巾三步併兩步衝回衣櫃前,翻箱倒櫃找了起來。各種顏色款式的褲衩一件件從抽屜裡飛出來,攤成一地。

 

還,真的,每一件,都是穿過的。

 

黃少天石化了。外頭還剛好打了一聲巨雷,驚天動地。

 

穿著自己穿過的褲衩的喻文州vs沒穿褲衩的喻文州,都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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