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樹

不吃,治病的藥我不吃。

[雙狐] 春陽

答應寫給 @荒。 的狐狸組。毫無狐狸組的感覺。我盡力了(死)

 

 

春寒料峭。

 

鳴狐睜開眼睛時,寒氣還像根細微的銀絲輕而慢地搔刮著肌膚。

 

他側過臉,金黃色的眼瞳流轉。睡在榻旁的友伴蜷著身體,尾尖蓬鬆的毛在透過紙門的稀薄光線中近乎透明。

 

鳴狐在一片昏暗中伸出手,自己的指尖,或許也是這種幾近虛無的模樣。

 

 

數百年的時間一如光影,在漫長的寂靜中緩慢移動,當他化作人形甦醒時,眼前已盡是明明滅滅的燈火。許多身影從記憶中走過,多數轉瞬即逝,稍作停留的,亦不過寥寥數人。

 

看在一把刀的眼裡,人世自是滔滔江水,淹沒在其中的細沙數不勝數。驚天動地的戰爭,毀滅,於它們而言,不過是就此折戟沉沙,或是繼續為人所用。

 

記憶在過於悠長的時間裡恍惚得難以辨明。即便是歷史中幾乎未曾記錄的自己,在破曉的晨光中,也曾經朦朧地映照出誰的淚水。

 

即便已不復記憶。

 

 

意識在冰冷的空氣中起伏,清明得讓他再無睡意,索性坐起身。

 

彷彿感應到鳴狐的動作,友伴的尾巴輕輕顫動了一下。鳴狐維持著坐姿,雙手垂放在被褥上,側著頭看了一會。見友伴沒有醒來,才拉著被褥起身,近乎無聲地推開紙門。

 

晨光稀微。天際才透出一絲淺灰,籠罩在微暗中的廊下一片寂靜。腳底下的觸感冰冷滑潤,鳴狐放輕了腳步,走向本丸。

 

本以為尚未天明的凌晨,院子裡應是一片清冷,一抹芥黃卻隨著他移動的腳步闖進視線──籠罩在春寒的簷下,有人背對著走廊盤腿而坐,長而柔軟的銀色髮絲垂落在背上,微微發亮。

 

或許是聽見了腳步聲,對方轉過頭來,微張的口型幾乎要叫出另一個名字,片刻空白後才又開口。

 

「…是你啊。站在那裡做什麼呢?」

 

在想你的頭髮看起來跟友伴很像,果然是同類──鳴狐心想,輕輕地搖了搖頭,邁出腳步的同時攏了攏衣襟,走向對方盤坐的簷廊。

 

他穿著簡便的浴衣,冰冷的空氣透過單薄的布料滲透進來,卻毫無不適的感受。即便化為人身,真身是刀劍的他們依然有諸多不同於真實人類的特質,似乎時時在提醒著身體的主人莫忘自己本來的身份。

 

不過這一切依然很新鮮。鳴狐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背。青色的血管在薄而白皙的皮膚下相當明顯,受傷了就會流血,會痛,會暈眩,生為一把劍,在數百年後,一切立場突然顛倒,第一次嚐到了被劃破筋肉的滋味。

 

許多曾經以為是無能為力的事,在化為人身之後一一改變。他有了雙手雙腳,能夠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做出屬於自己的抉擇,無論是拔刀作戰,或是避世隱居,都只存乎一念之間。

 

而現在,號鳴狐的他坐在天將明而未明的簷下。身旁還有另一把同類氣息濃厚的刀,在逐漸轉亮的晨光下半轉過身,將一杯茶放在他手邊。

 

「雖沒有三日月的功夫,只是喝喝倒無妨。」

 

鳴狐眨了眨眼睛,突然領悟到適才對方收回的那個口型是想喚出誰的名字。

 

聽聞長者易失眠也起得早,似乎不是傳聞。

 

 

春日的陽光一點一點從濃厚的雲層中掙脫,細如蛛絲的白線交織成薄透的紗網,將整個院子籠罩在淡淡的光暈裡。

 

即便如此,四周卻還是一片寂靜。寒意逐漸消退的廊下,鳴狐低下頭看向掌中陶杯。杯中碧綠的茶水映照出自己的模樣。宛如流金的雙眼下殘留著淡淡的紅妝,長久被面甲遮蓋的臉頰幾無血色──

 

幾乎是反射性地,他抬起頭看向身旁的那個人。對方側著身,似乎正看著慢慢升起的朝陽。從鳴狐的視角只看得到頭頂蓬鬆的銀白毛髮和側臉。

 

莫名地,鳴狐的臉上綻開了淺淺的笑。

 

彷彿是感應到他的笑意,對方轉過頭,在看見他的表情時愣了一下。

 

「在笑什麼呢,你真是奇怪。」

 

似乎在某次出陣時也聽過類似的評價。想起對方難得露出的無奈表情,鳴狐邊笑邊搖著頭,眼睛也瞇成了兩彎弧線。

 

「拿你沒辦法。」

 

對方吁了口氣,伸過手來揉了揉他的頭髮。鳴狐的髮質本來天生容易翹,一揉立刻亂成了蓬鬆的白色鳥窩。

 

「這個樣子不是可愛多了嗎。」

 

始作俑者拍了拍手,臉上又有了平時得意的神色。鳴狐無言地看著他,金色的眼睛流光閃爍,帶著些許無辜。

 

這下笑出來的換成對方了。

 

鳴狐還是沒有說話,安靜地看著同屬狐之眷族的那個人。

 

數百年的時光難以估量,他無從一一感受,也記不得自己是如何輾轉流落,此身化為人型時已是這般模樣。儘管如此,身邊除了友伴,還有這個人,再加上浩浩蕩蕩的粟田口一族,還來不及感受孤獨,就已經被團團包圍。

 

之所以想笑,或許也是因為看著對方的時候,心裡油然升起的暖意吧。

 

鳴狐瞇細了本就狹長的眼睛,金色的瞳仁反映著終於升起來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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